二十颗小脑袋在学舍的布告墙前翘首以盼。
说好上午巳时放榜,这已过了一刻钟了,书博士一干人等还没有现身。大伙儿咚咚作响的小胸膛越来越急不可耐了。
有人捏紧了祈福袋小声嘀咕。
有人双手合十对天祷告。
我也感受着心膛悸动,种种有关担忧的情绪此起彼伏。但,念头来,让它来,不去抓取,不去跟随,也不去消灭。如是,人就能常保平静了。
姐姐也很平静,多了一抹爱咋咋地的意味。
直到北归的大雁在天边划过了三行,书博士她们终于来了。
然而手中的榜单卷轴却没有抻开的意思。
很快,便向我们宣布道:本次考核结果将由陛下圣裁。
没有哪个是不震惊的,区区书女考试,怎么还像科举那般“殿选”了呢……
而后开始列队,往清辉阁进发。
等待皇上亲临之时,瞧那御驾仪仗,仿佛是刚下了大朝,直奔清辉阁而来的。
行礼,按班站立,而后一个个出列,将自己所做文章之立意、之深意、之意境,复用口述来一答辩。
轮到我时,皇上迎头就是一则刁难——“徐嫣乔所做文章,大书特书师生之情,为免太过讨巧些了吧?若是小小年纪,便为阿谀奉承之流,岂不加重了官场的不正之风?”
我的回答没有引经据典,而是选择了浅显易懂的路子。
双手行叉手礼,依依而答:“陛下所言不假,学生确实是在讨巧,可亦真心诚意。是人,便会有人情世故,如果在人情世故之上附加真心二字,岂不上下和合,皆大欢喜。如是,考官们欢喜,学生自然欢喜。”
“哈哈哈哈哈。”
皇上抚掌而笑,笑出了一分松弛惬意,“好,听你此言,朕亦欢喜。你退下吧。”
我谢过陛下,揣着一份快意归了列。
说到底,哪个上位者不喜欢下位者顺服而又真心呢。即使下位者有些无伤大雅的小打算,上位者往往也是大笔一挥,赏了。
轮到姐姐的时候,皇上更是端正了起来,一连三问。
一问,抨击五坊之举,可有真凭实据?
姐姐答:确有,已收录了二十余份证据。
二问,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汝缘何逾越身份行事?
姐姐答:天下事由天下人评说。更不失,执笔人本旨。
三问,汝想要朕如何惩处五坊?
姐姐答:律法在上,自有决议,此事与学生无关。
皇上听罢,眯起了眼睛,慢慢的点了点头,退下吧。
待二十人一一答辩完毕,皇上与女尚书,书博士一众重新审核了一遍考卷。连文章带字帖整合下来,当庭宣布了考核结果。
姐姐,竟拿了甲一。
甲等第一名。
本界魁首。
其实,这也不是意外,由陛下钦定,姐姐怎说也不会落了甲等。
而我,甲三。
前三甲的排列名词,与那次随堂小考一模一样。
那次姑姑对于姐姐的成绩视若无睹,原是认为她基础不稳,一贯浮动过大。这一回,姑姑应该真心认可姐姐了吧。
甲等有三,乙等有五,丙等有七。而剩下的五个,则是丁等,是为淘汰出局了。
淘汰者包括了陈红红,倒也是丁等第一,也就是说只有一名之差,她就可以成为一个正儿八经的小书女了。但所有的考试从来是失之毫厘,谬以千里。
公布罢了成绩,书博士敬告大家先行退下,随后的差事分配,自有旨意上门。
却着步子从殿中退出,一批人哗啦啦散在了外头的长街上。
考核通过的围着教习欢天喜地,落了丁的远远走开了,陈红红倒是红着眼眶不依不饶。
她盯上了原先的榜单布告,非要看一看。
教习叹口气,便也当众抻开了。
这一看了不得,连我也吃了一惊。
原先的名次,姐姐竟然排在了丁,而陈红红乃是丙等最后一名。
她当即抽泣起来,悲愤不已:“我明白了,原先考官们把徐尔容定在了最后。结果陛下一审,反而把她提上去了,把我挤下来了!”
众人默然。
我偷眼看姐姐,她对陈红红讽笑了一声,而后神情落到了意味难明之中去了。
旁的先不说,只是我预感到,红红与姐姐的梁子算是彻底结下了。而我们两家的关系,也永远有嫌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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