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歇里不周同池小溪和袁祥继续说着话，“人世间有善心也就有恶念，有利人也会有私己。人心如此，由人的心念造出来保佑自己的神也如此。如果岁月静好，盛世太平，多半人都还会把心中的恶藏在礼义廉耻之下，不会明目张胆的暴露出来。可是碰上了动荡之世，朝不保夕的时候也就少了许多忌惮。几百年前，人间就遇上了这样的境遇。人心善恶，再难掩饰。一方面人类恶行不断升级，另一方面越来越多的人开始质疑起了神明，想知道除了那些教化之外还有没有真理有没有大道。加上连年的战火烽烟天灾人祸，人间的神明一度快断了香火。于是人间的神在那时候造出了一个没有父母，没有灵魂的孩子。那孩子的心里装满了人类的怀疑、思考、祈求、背叛……总之是新神觉得人类不需要有的心念。在这些心念里，有善也有恶。
我猜测也许新神是想把人心里的恶都剥离出来集合所有神的力量消灭了。可是善恶原本就只是一念之间，又怎么可能完全分得清楚。所以他们只能退而求其次，想把人的妄念不分善恶给抽了出来。这些神原本也是心念所化，所以对抽离出来的心念他们没有能力消灭。并且身为人类创造的神，他们不能杀死人类。于是他们造出了个无父无母的婴孩，把这些心念统统放进了这个婴孩心里。正常的孩子一出生就会带着自己的灵魂，没有办法把这些心念放进去。至于他们怎么造出来那个无父无母没有灵魂的孩子我也不知道。新神们可能以为只要杀了这个孩子，那些心念也会跟着湮灭，没想到无论他们使什么手段，那孩子都好端端的活着。无奈之下，他们把那孩子丢进了涂川，想用这三界什么都浮不起来的水淹死这孩子，或者把他永远困在涂川里。这孩子顺着涂川居然冲到了我蘼亡的岸边。我在岸边发现了他，本来我也以为他会死，可是他不吃不喝很久都没有死，甚至割舍了对人间的眷念。所以我收养了他，认他作了我唯一的徒弟。”
“您说的这个人难道是竹笙？”池小溪迟疑的问道。
不周点点头，问：“袁祥你可还有印象？”
“就是那个给我送竹笋的少年？”袁祥答应道。
不周点点头，对池小溪说道：“你倒是机灵。”
“上次他就跟我说了您是他师傅。况且他能把我落下的眼泪握在手里就成了星星，这样的能耐肯定不是普通人能办到的。”池小溪流露出一丝高兴的神色。
“我原以为那颗星星出了蘼亡就会一起不见了。没想到居然留了下来。”
“本来是不见了，没想到会突然出现。”
“没想到什么？”话说到这，白已抱着竹沥回到了茶歇，刚上来就插上了话。
不周示意白坐下，就接着说：“我捡到竹笙的时候，他只是襁褓中的婴儿，除了命大怎么都死不了，我亦不知道他有什么能力。以前他和人间还没有联系，捡起他的时候他把对人间的眷念都化作了一滴泪，我存了起来。没想到现在他对人间的好奇越来越重，就像剪不断的手时时的拉着他。有些事如果迟早要发生，我一力阻拦恐怕也拦不住。而且杀不死竹笙，涂川也没能困住他，那能把竹笙永远困在蘼亡也是那些新神最希望看到的了。如果竹笙自己无心人间，我也不会做什么。可是他心心念念想与常人无异，我也不想非得遂了那帮家伙的心意。所以前几日给他喝下了他当日那滴泪。后来果然就出了异样。时间出现了混乱，就连你们在蘼亡的记忆都留下了。人间出现这里的海市蜃楼只怕也是这个缘故。”
“所以我才会一开始都记不起来，后来又什么都想起来了？”池小溪恍然大悟的确认。
白拿重新拿了四只茶碗，倒出来一些竹沥分给了大家。池小溪一看见忍不住惊喜起来，“这东西我在墟庐喝过一次，天底下竟会有这样好喝的东西！”
不周微微笑了笑，说：“上次你能喝到也是缘分使然，是你自己的福气。现在既然你们愿意跟着我冒险，我也只能尽力庇佑。这竹沥满含着蘼亡的灵气，若来日真被拿捏也不至于彻底消失，至少灵魂还有重生的机会。”
“说的这么凶险？”袁祥怀疑的问。
“凡事做最坏的打算。不周也不希望你们以身犯险，如果后悔现在还来得及。”白又郑重的提醒一次。
“我袁某只会为想做而未能做的事遗憾，不会因为决定了要做的事后悔。不周为我们考虑的情谊我铭记在心，不管这东西将来是否能保我性命，只要我觉得自己做的选择没错，哪怕舍身取义也算了了此生轰轰烈烈的心愿。刚才这位妹妹说这是天底下没有过的好东西，我今天只为口腹之欲，尝个新鲜稀奇。”说完袁祥将面前杯子里的竹沥一饮而尽。
白欣然的笑了起来，“袁先生，好东西要慢慢品尝。还好我拿了整整一坛子，不然只怕你这会儿就该后悔没尝出味道来了。”
袁祥开怀的笑了，老实的说道：“确实没尝出味道来。”
不周举起杯子，“我重新介绍一下。袁祥，上辈子是位征战四方的大将军。池小溪，从上次来我蘼亡就能喝到竹沥就该知道她缘法不浅。瞳色异样的这位是我多年的朋友白，论起年头大概年纪也不比我小多少。你们不是追随我，既然连生死都阻止不了你们，那我们就是伙伴。以后我们可是要常常见面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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